摩登地标对话黑弓——中国文化的“基因”工程师

 举世瞩目的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演的"中式浪漫"广受盛赞,传承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基因此刻散发着别样鲜活的生机辉芒,为冬奥拉开如梦似幻的唯美篇章。

 而有这么一群人,为了这一天付出了整整三年,三年里他们将自己的一切心血不断推翻重筑,创意也历经了一次次的重生蜕变。

本期随摩登地标对话黑弓创始人王志鸥先生,从黑弓团队本身出发,再到「2022北京冬奥开幕式的挑战」,最后深入「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数字美学之间的平衡」,共同探访「中国文化的"基因"工程师」--冬奥开幕式视效总制作、北京奥林匹克主火炬设计团队黑弓BLACKBOW。

 黑弓:敢于挑战极限的跨界新媒体艺术团队

 摩登地标:王老师您好,请跟摩登地标的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王志鸥:摩登地标的朋友们大家好!我们是黑弓,创立于2010年,是一支敢于挑战极限的新锐跨界新媒体艺术团队。

 摩登地标:"黑弓"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什么呢?和大家分享一下团队背景吧。

 王志鸥:"黑弓"寓意后羿射日,我们希望我们每次做的作品是与众不同且无与伦比的:通过一次次在作品中的历练,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世界的前列,在数字科技或者是说在科技美学这个领域,我们在国内外做出了很多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我们团队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在创意中没有边界。

 黑弓具有交叉学科如舞台美术、影视制作、互动开发、平面设计、空间设计、文学创作、广告开发、平面设计、空间设计、文学创作、广告营销等背景人才百余人,各专业人才的聚集让我们形成了跨界合作的工作模式,也更易于我们进行各种跨界创新研究。

 所以我们开会的时候也特别有趣:有时候在一个非常前期的创意会上,我们就已经会从建筑装置、策划、视觉设计和创意的设计、品牌设计等等多个维度,去共创一个创意原点。

在创作中我们也是没有层级(观念)的,一般都是谁感兴趣或者谁有好的想法就由谁提出,大家都在不断的去迭代我们的想法和创意,所以实际上我们公司的结构和工作方式都是偏向这种不断分裂,不断颠覆的这种状态。所以例如一位设计师通过他自己的努力,也可以成为部门的总监甚至合伙人,好像在我们公司里什么都有可能。

 重新从0开始的决心,探索2022冬奥开幕式的创意更迭与技术难题

摩登地标:聚焦于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首先想请教王老师在面对冬奥会这样的大规模演出的时候,在前期的概念和后期的技术在融合的过程中,有没有哪个节目或者说环节有遇到过非常棘手的问题?

 王志鸥:好像每个节目都有非常多的挑战和问题,就没有一个节目是没有挑战的。虽然大家看到的是我们最后展现出的约15个板块,实际上之前有一半的节目都砍掉了很多的内容因为各种原因都被颠覆或迭代了。

 不是说那些创意不好,三年时间创作还是会发生很多变化的。

 尤其是在这种国家级、世界级的舞台上去创作的时候,可能性非常小。简单举个例子,比如说我现在问你,就凭你直观的感受,不花时间思考,你觉得有哪三个视觉元素能代表中国?

摩登地标:竹子、梅花……(停顿)松柏?

王志鸥:对,你可以把这个问题转给身边的朋友,让他三秒钟把这个问题回答出来,最后我们得到的这些创意核心元素是非常少的,因为它必须得代表中国,而且要在奥运会上代表中国,甚至要在2022年那一天代表我们中国。所以它实际上在时间和创作内容上都已经把可能性缩到非常小了。

 张艺谋导演是艺术视觉的大师,同时也是非常好的一个老师,他总是在激励我们,同时也给予了我们很多指导。他从开会的第一天就跟我们说了,我们这次创作实际上就是要挑战极限,要找到最纯粹的语言,而这种纯粹的语言实际上在这么多年的创作中大家都使用过,或者外国人想到中国时候,他都会把这个元素拿出来,你怎么让它与众不同?

既能让所有的观众一看感觉"这就是中国",又能与众不同,这就是我们说的这种限制条件它非常的极限。每次听完这句话,我们就满腔热血的继续开始自我颠覆了。

 第二个就是我们所有的节目都要做原生的创意,原生的创意实际上是要把这种原点的东西进行一个颠覆和创新,有些创意张艺谋导演他甚至已经想了很多年了,甚至在十年前,他就想做矩阵的创意。

 最开始我们做了激光矩阵等等很多版方案,我们做方案的难度又非常大:要考虑鸟巢上空的威亚的承重,威亚在这种矩阵里的形式,矩阵里所有硬件的重量,所有上下场配电人员的调度等等……我们做的都是全流程的创意方案。

 所以说当所有条件全部研究完了之后,你发现很多可能性到最后就只能放弃。还有比如说我们第一个节目创意已经做好了,可能到第十个节目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两个节目的元素太相似了,可能前面那个就得砍掉。或者是有些节目需要为了最更核心的环节去让路。

我们在创作过程中会发现我们所有的创意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创意,它更像一个数字科技的艺术工程。因为它要考虑到机械承重、运动轨迹的速度、演员表演的风格、演员的人身安全、上空的所有威亚的承重、每一个节目的前后要素的交叉等各种问题:还要考虑到选用的元素从中国和从世界角度来看,得具有独特性和唯一性……

 所有的这些东西汇成了我们的命题,而这个答案需要我们在这三年中就不断地去寻找,不停地去颠覆……我觉得这是创意里面最痛苦的部分,也是创意的一种乐趣。

 摩登地标:此外从2018年的平昌冬奥8分钟再到今年2022冬奥会的开幕,在技术层面或视觉创意方面是否沉淀了一些成功经验?可以从视觉学术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吗?

 王志鸥:我觉得肯定是有的,其实不仅是8分钟,因为我们之前有做过线下的数字交互体验展等多种跨界艺术形式,所以我们知道这个创意它不是「一张纸」,它是空间表演和机械舞美的汇聚:所以在创意的时候我们能迅速地跟总导演和所有的主创进行同步。

 我们在平昌冬奥做了一个数字化动态脚本,8分钟里24名演员和24个机器人以及地面所有的光影,在每一秒钟甚至每一帧它都是完全同步的:我们机械屏的编程和人的表演还有视觉内容制作是在三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彩排后又能完全无缝的融合在一起,所以大大的节约了不同部门协作的时间,也确定了整个创意的准确性,非常棒。

 摩登地标:了解,当在做奥林匹克火炬的时候,元素中有没有什么遇到的难题?

 王志鸥:最开始导演定了一个核心的创意--「燕山雪花大如席」,他希望用一朵雪花的故事贯穿整个开闭幕式。

最后的奥林匹克主火炬是由小雪花组成的,外面又有雪花的线条脉络,整个呈现效果就很像中国的白描,大家能看出来它是完全镂空的,我们小雪花又是由中国结组成的;其实无论是「中国结」还是最后的火炬台造型都是在这三年中不断打磨而成的。

我们当时想了很多点火的创意,包括用激光点火、让雪花飞起来等等……;实际上直到导演确定用微火点火的方式之后,还经历了几次迭代:我们希望核心的奥林匹克主火炬在表演中直接展示观众面前,但背地里早已偷偷埋下伏笔,能达到让观众非常地诧异吃惊,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我们把小火炬要装到大火炬里面,同时又需要考虑到它图形线条的美感和设计感,包括它的风格也要能展现「一起向未来」的奥林匹克精神。

 关于「中国结」的设计,其实最开始我们找了很多元素,最后发现中国结是一个突破口,所以我们的主火炬最开始是一个很大的中国结那个时候里面还没有小雪花,也没有前面的那些表演节目,单纯只是我们最后的一个点火方式。通过一遍遍的设计修改之后,我们找到一个新的方向,就是用橄榄枝和中国结进行编织,这种感觉就完全不一样:橄榄枝是一个跟「奥林匹克精神」和「和平」挂钩,非常全球化的一个元素,将它编制成雪花之后非常有生命力,而它的这种编织感和中国结的编织感相呼应,就有了两个元素的一个交叉,最终呈现效果就非常空灵且有生长的美感。

把小雪花放进来后,我们又经历了数次的选择和迭代,最后才找到了最准确最完美的展现方式,而以上这些还只是在创意阶段,还没到后续深化执行和现场视效打磨。

 我觉得冬奥会之所以能展现得这么好,除了以上原因外,也因为张艺谋总导演是一个追求极致的人。实际上大部分创意工作者或艺术工作者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情如果我们已经做到99分了,我们绝对不会想到从0开始颠覆,一般来说只会进行修补或一些调整:而在总导演带领下我们黑弓所有成员,包括我们视效团队,每天都抱有「推翻之前的创意,重新从0开始」的决心。我觉得这种创作经历和这种创作方法,可能在其他项目里面也很难再去复制,当然也是我们要去不断去学习的做事风格。

 作品生命力来源于对文化的深入研究,探索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数字美学之间的关系

 摩登地标:最后想请教黑弓是如何去平衡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数字美学之间的关系的?

 王志鸥:我们能现在看到这几年,数字科技艺术呈现一个爆发的状态,特别是从15年开始,实际上15、16年大家做这个时候还很新锐的感觉:而这几年好像都成了一个必需品,已经是一个核心的表达语言。

 我个人觉得就跟我们这次冬奥会开幕式一样的,还是要立足于对于想表达的创意核心的文化研究,不管是这次的二十四节气,还是冰雪五环,实际上都在找寻我们文化的根源,去找到创意底层的文化依托然后再去寻找你的表达方式,寻找你的艺术手段,做到最后你就会发现它非常有自己的独特性。

原生的创意不会凭空"长出来"。不管你想把你的形式做得多么的酷炫,多么的吸引人,只要你对你自己的文化研究越深刻,你的作品的生命力就越持久。

 你可以看到,实际上再往前追溯5年或者10年,这些数字科技的一些艺术作品,无论从我们表达的内容还是它带给大家的感受,它都有自己不同的一个生命力周期。

我个人觉得它是我们这个时代赋予我们非常好的一个机会,实际上我仍处于创业阶段,最早做多媒体的时候,用的还是博物馆里面那种交互光盘,那都快20年前了。那个时候能用的手段非常的少,但现在有无限可能。我觉得数字科技的这种语言我们艺术家真的要去好好把握,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都要去带给大家全新的体验。

 所有伟大的背后都是满腔对梦想的热忱与一段段与困难抗争的坚持。

这场精彩的光影盛宴背后是黑弓蛰伏三年的呕心沥血:黑弓“一切都有可能”的自由文化氛围为「中国传统文化基因工程」提供了良好的「实验环境」,而团队成员对传统文化的深层求索为后期的「文化基因工程」奠定了坚实理论基础,而追求极致“十年磨一剑”的精神更是支撑着一次次「创意实验」,最终在中国传统文化基因中注入当代数字科技艺术的活力,使其焕发全新的生机。

 正如王志鸥先生所言,关于“如何平衡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数字美学”上,“现在有无限可能”,而这同时也是时代给予黑弓等「文化基因工程师」们抛出的一个庞大课题。

 我们相信也期待黑弓能在未来呈交更多惊艳的满分答卷,为世人带来精彩绝伦的全新体验。